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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靈庚:《楚辭文獻叢刊》前言及後記
来源:   发布时间:2014-08-25 【选择字体:
 
前  言 
  《楚辭》之於《詩經》,猶大江之於九河,一則滂蕩於北土,一則泛濫於南國。滂蕩於北者爲十五國之歌謡。泛濫於南者爲十七卷之楚《騷》。江、河俱出於昆侖之墟,沛焉歸之東海;《詩》《騷》同源乎商周之都,終然彙於華夏。是以研討吾國文學與學術,溯其源而派其流,探其本而疏其末,則必逍遥乎江河之域,周章於南北之區,誦《詩》以探文章之因緣,哦《騷》而究詩賦之波瀾。是以二千餘載之文脈變遷,學術淵源,由此發軔而懸車,焉得回繞而軼逾乎哉!
     若夫靈均以帝高陽之裔,楚宗族之胄,染南國山林之風,秉江漢川澤之俗。忠以事君,雖九死其未悔;仁以愛民,亦一心之所善。遭讒見放,澤畔行吟,灑千秋之涙;藻思迸發,清麗悽惋,得江山之助。捃拾香草,鑄不刊之偉詞;懷石清淵,流永恒之英名。是以其賦也無所不參,無所不包:氣薄碧霄,令羲和而役望舒,驅風雲千變之勢;精貫漢津,乘玉虬而駕神鷖,挾雷霆萬鈞之力。出入陰陽,敢於冥婚往世神女;上下天地,庸非求合遠古聖帝?才冠列國,六經堪足彌其綸;學兼衆長,諸子難以概其心。蓋《離騷》陳逢讒之憂,《九歌》通神鬼之思,《天問》難幽明之理,《九章》攄逐臣之怨,《遠遊》窮生死之塗,《卜居》極是非之則,《漁父》寄獨往之志,《九辯》續師心之憤懑,二《招》呼魂魄之來歸矣。
    嗟乎!郢社久湮而江聲依舊,懷襄永逝而隴樹如昔。惟屈子精神並二十五篇辭賦,疑雲霞出海,恍迎九萬重之旌旂;似風月盈天,惚仰二千年之光霽。狀慘愴則烈士霣涕,寫勝景雖春女息氣。既國家之忠臣,亦文苑之宗主。道藝雙崇,才德兼美,古今獨靈均一人爾。而獨軒翥奮飛於拔俗之詩,深思高舉於寫志之辭。至於彦和之云“氣往轢古,辭來切今,驚采絶艷,難與並能”者,洵爲千古不易之論矣。
     爾乃賈傅塗汨淵以憑弔,啓楚學之權輿;史遷作傳贊而悲志,領騷人之氣韻。淮南之旦日,承詔作傳,稱雄文一卷,兼之風雅,怨誹不亂,好色不淫,可以爭光日月矣;中壘以窮年,修略録賦,集佚篇廿五,首以屈原,離讒憂國,續賦以諷,謂之感物造端焉。而後孟堅景伯,據經改易前疑,粲然大義;子雲季長,引傳釋解後惑,顯焉宏旨。西京而東都,憑軾踵武而窮本,遵道得路;南儒及北士,漱潤瀝液以致幽,登堂嚌胾。濟濟鏘鏘,玉振金聲;申申翼翼,風起雲湧。豈非云盛哉!
    若夫彙衆説而集大成者,無乃王逸之《楚辭章句》耶?逸字叔師,家居宜城,與屈子同一鄉里;闇曉舊聞,距懷襄僅歷四百;雅習楚語,登輶軒而通絶代;官至校書,入蘭臺以覩秘籍。復以鴻詞博學之才,綜理前賢;老成經師之法,詮注辭賦。博採異聞,融會諸家;消息是非,從容指意。乃詁“羌”之以“何爲”,明以楚語;訓“荃”之爲“香草”,詳其喻意。“奔走先後”爲“四輔”之職,“霾輪縶馬”成“必死”之示。是皆言之有據,固若泰山而移之不動;揆之成理,堅似鐵石而鏤之無痕。而概之依《詩》取興,引類譬諭:“善鳥香草以配忠貞,惡禽臭物以比讒佞;靈修美人以嫓於君,虙妃佚女以譬賢臣;虬龍鸞鳳以託君子,飄風雲霓以爲小人。”是固師前以傳後,而後學承以定式。既文字訓詁之淵藪,又禮儀文獻之典型。申之以危言而存國,是絶世之行;繼之以殺身而成仁,爲俊賢之英。誠亦探得筌蹄,妙達奥義。竭其才智,通解屈宋漢賦者五十六篇;畢其精力,終成《楚辭章句》者十七卷。况且作者篇次,今人靡不遵其舊序;字義訓故,後世無敢騁其虛悟。故是書之出,而衆書悉佚,遂巋然獨存而傳今,卓爾特立而擅美。既非偶然,斯亦夐爾。蓋澤被詞林,斷非一日;霑濡後學,固已千秋。魏晉以下習《離騷》之作,徒有音義之什;而傳《楚辭》云者,惟此叔師是依,雖景純之有注,若捨此則無從啓手;智騫之有音,乃依注而甘爲附庸。莫不沿委以討源,揣本以達末,而奉之似蓍蔡,尊之如基址矣。
     吾儕守形神於卷軸,虛歲紀於上庠;忝竊楚學之列,冒濫譚藝之林。才乏掞天,技愧吐鳯;雖研討有年,而創獲甚微。然矻矻終日,窮老耽騷;孜孜歷歲,考鏡辨章。志同道合,彙輯楚辭文獻於一集;沙披金揀,綜貫諸家注本於諸館。第甲乙,發凡例,各獻所藴之長;勘黄卷,溯源流,盡得相契之樂。乃一尊王逸漢注爲宗主,爲根荄,爲柱礎;而旁視叔師以下爲裔孫,爲旁枝,爲附庸。觀夫簡策之傳於今者,一則《章句》,二則白文,三則洪《補》,四則《選》注矣。
    伊《章句》已不見宋槧,更無論唐鈔。惟明正德一版爲最蚤,隆慶再梓降其次,萬曆諸梨又在後,光緖一槧終以末。彼此承傳,前後接屬。桑海歷刼,類鬼神之呵護;石室代藏,似瓣香之斷續。雖一言之不苟,從趙宋以重鋟;而臨文或改易,棄原籍之舊觀。度時愈晚,失真益多;雕版再三,魯魚更增。其理固然,而况兩千餘載之遺策乎!畢竟未失叔師真傳,依稀多存漢注遺珠。况夫洪列“一作”之異,可謂字字有案;或别“經傳”之分,猶稱篇篇吻合。既非無中生有,安得弄假成真?猶宜爲楚學嗃矢,且謂之治騷龜鑑矣。
     白文首推歐陽詢之碑帖,若忽之爲曶,猶見古體;人之爲民,不避唐諱。《離騷》有“曰黄昏”之文,乃異乎蕭《選》所據;《九歌》無祭殤魂之曲,則暗合維章之論。次則米襄陽之書卷,幸存《騷》之全帙,亦宋鈔之完璧。文字異同,供校讎之助;篇章多寡,辨真僞所資。他則緑君亭之七帙,款式高雅;吳勉學之二卷,校讎精審;熊元性之楚騷,篆楷二體互用;顧大中之鈔録,《山鬼》一曲獨删。類若點漆凝脂,風神亦覺靈動;似璞玉渾金,磨礲乃至精純。學者宜當珍寶,而不因無注忽略之矣。
     若乃宋洪氏興祖,際姦人以當路,黜荒阻而興懷;“生不得力爭而强諫,死猶冀感發以改行”。藉此抒懷,澆己塊壘;浸浸乎揮翰奮藻,鰓鰓焉膽戰心懾;因叔師而作補,參校異同;類漢注之義疏,發微探窔。是以逸注録前,亦是漢之舊籍;“補曰”續後,則爲己所新構。《釋文》序次賴此傳存,《章句》原本差得推求。然則《補注》原籍亦已不存,至蚤衹有明翻,後如汲古寶翰,惜陰金陵,後先因襲,次第梓鋟,雖範式雷同,悉因循軌模;而文獻價值,皆未逾明槧矣。
    若乃蕭氏編《選》,捃十篇而立騷體;善之作解,從一家而宗漢注。《選》之所傳,尤存唐鈔。如之爲“求索”,雖一字抵千金;若騷之止“導言”,苟半篇當萬鍾。觀宋槧六臣注本,或以先五臣而後善注,是漢説唐疏次第不溷;或以先善注而後五臣,則是漢説唐疏竄亂失序。而據秀州舊式於韓國,足以斠正建陽之誤;因宋版蕭《選》之漢注,亦能參訂《章句》之訛。惜夫原非全帙,而序次未曉;止於招隱,而諫歎莫辨。惟夫甄辨異同,合三者以參勘;詳察是非,定一本於擇善。  是故《章句》居首,總輯十種;《補注》攝中,繼録九刻;《選》注殿後,捃擇六槧。精心遴選,皆館藏之秘籍;刻意述要,惟自出於機杼。宋梓明楮,多常人所罕覯;字比句櫛,道他家所未言。彙諸刊於一集,體式自明;考衆本之因緣,源流各分。若是以往,叔師舊本可復,屈宋故書可完。是乃治騷要津,入門坦塗。宜知其指,必須三者兼顧;復審其纂,猶當逐本綜理。或曰“精萃”之所在,亦職是故矣。
     况乃元明以降,書惟論孟,學崇考亭。是以《集注》之出,而漢訓式微。晦庵之字義訓詁,悉本叔師;山川名物,原從慶善。而句解章説,因於詩教;闡義延理,緣乎子思中庸;寄意寓懷,肇於趙侯放逐;諷喻時事,猶在楚州投簪矣。是以朱子所尋大義,斷非三閭之所道;晦翁所見忠臣,亦是蘭家化身。稱“過於中庸而不可以爲法”,“不知學於北方以求周公仲尼之道”云者,於斯可知矣。雖然巋焉大家,發明良多:釋“九天”而説以“九重”,則出土楚墓棺飾之畫可證;解“靈修”而斷以夫婦,乃後人“女性中心”之思得啓。説“椒蘭”類以比興,而斥舊注“令尹”“大夫”之謬;通《九章》而考之時地,爲開明儒“初放”“再放”之辨。深壁堅壘,無罅可擊;理密詞正,何所不允。其力既勤,其功亦鉅矣。况乃傳本繁富,猶存宋版稀珍;列異駁雜,盡是當時所傳。據以考校漢籍,庶幾有獲;因而審訂舊注,豈復無益云哉?若乃杲之融衆説於己爐,科十四之段落;斗南别草木於忠姦,載逐客於青史;誠齋因柳文而讀問,從逸注而去取。皆晦庵同時,宋軸都存。是以並朱子爲四家,繫《選》注以後屬。則夫漢注盡在,比昆山之琅玝;佳槧無遺,同東觀之琬琰。顔以“叢刊”,不亦宜哉!
     若乃明、清諸槧,或見字圈句點,層次淋纚;或爲朱批墨評,丹黄斑爛。或出名家,下語皆卓識灼見;或繫遺佚,筆批於眉側並陳。若譚福堂閲半月於重五,識“或云”於竄亂;王觀堂聞四鼓於除夕,辨《九辯》於舊次;藤陰落魄秦晉,眉側璀粲,眩人惑目,用力亦致;時彦謄傳海東,行夾綿密,見縫插針,留跡最夥。或者其隱姓氏,誠布公而放言肆意。見諸李氏《箋注》者都百餘條,論議縱横,直攄胸臆;見諸姚氏節注者則不勝計,剖析細微,曲盡章法;見諸王氏楚釋者,筆力輕捷,隱測言外。既承評點家法,猶屬騷苑奇芭。因碎義而不顧,固爲偏頗;集衆腋而成裘,宜當兼及。是以百方搜求,寫本稿本畢集;一體影印,朱色墨色貫舊。設州庠皆或庋藏,豈憂孤秘單傳?學者方便取需,不費功力易致。即是而言,“精萃”云者,洵爲不誣矣。
     至若明、清異代鼎革之際,君昏國危,良臣側足;政亂權傾,閹竪當道。士大夫雖不能犯顔直言於朝廷,何如託跡寓意於楚騷?亦不妨冀君之寤,俗之一改矣。於是乎家誦沅湘芳草,雕版紛呈;人闚天禄閟藏,注家蠭午。玉卿傷場屋之屢折,證心靈均,意折彭咸;維章際黨案而下獄,託意簡策,發憤聽直;雲銘罹亂兵而繫囚,感會汨淵,瓣香孤燈;季立痛戚罷而絶意,綜理古音,審訂楚韻;孟侯逢異代之易幟,隱身鄉陬,史傳草木;昭仲悲崇禎之傾覆,扼腕曲澤,疏布怨辭;而農敗義師而遯踪,窮困幽巖,通繹湘鄉;東原處窮約而乏食,寄寓人家,託辭發憤;涑塍蹇諸生之不起,牢愁貧病,消釋塊壘。至若陳玉李氏,永澄劉氏,安溪李氏,見心屈氏,皆時侘傺以弔湘,久鬱悒而攄憂,是不煩悉舉矣。落拓不偶之士,引屈子如知己;蹭蹬無聊之倫,詠騷詞以舒慨。是故或斥以“亡國之音”,聽之忽然悚驚;或譏之“不祥之書”,避之猶恐遲晚。若是違離本指,日昧昧而益遠;附會影響,志幽幽而莫申。雖然見一善而忘其諸所悠謬,得一義而知之不可盡廢。若汪氏解“敗績”爲“車覆”,“康娱”爲連語,皆正漢注之訛誤;黄氏類《九歌》爲“樂府”,二《招》亦屈作,則發前修所不及。雲銘之先後編次,薑齋之訂證年月,孟侯之校正亂簡,涑塍之繪製地圖,東原之通釋地理變遷,季立之繫聯古今音韻,貽六之科《騷》三段,孟楚之疏楚俗言。凡皆言之鑿鑿,確然可據;義之昭昭,卓焉特立。前所未備,而後出轉精;設非處處精純,亦見時時深婉。故是輯録明清佳槧,都百餘家;囊括海外遺佚,達十數種。至其優劣得失,悉陳列於述要;而評騭品第,乃側重於文獻矣。
     嗚呼!煌煌鉅策,歎蒐羅之難易;煒煒一編,省檢索之劬勞。使博學之倫,不致興闕典之苦;治《騷》之徒,惟有得階梯之助。宵夜難寐,恒慮失而繹騷;終古未安,詎沾喜而貢高?糊名以博一日之長,愧對後人;問學方歎百歲之短,思慕前賢。區區之懷,幸名山之有藏;耿耿之心,望臭味之無爽。知我罪我,一任博雅君子;孰毁孰譽,悉聽絶倫高士云爾。時維昭陽大荒落之歲,孟春陬月,敘於金華麗澤寓舍。
 
 
後    记

     静下心來構思這部書的《後記》時,腦海裏翻起了層層漣漪,如煙的往事紛呈於眼前,變得清晰起來。
     記得二○○八年春,意外接到了國家圖書館出版社殷夢霞女士電話,建議我編纂《楚辭》文獻叢書。這是一個極佳的選題。但是,我與夢霞未曾謀面,對於此項目的成否,頗存疑慮,没有信心。况且那時我正接手編纂《重修金華叢書》,時間和精力,都不容分心顧及此事,加上剛做了大手術,肝臓被剁了一块,元氣大損,若兩邊同時展開,擔心這破殘的軀體是否支持得了。便建議她與中國屈原學會會長、北京語言大學教授方銘接洽,希望由他來承擔,想一推了事。
     事過一年,我在北京出差,與夢霞女士相約於紫玉飯店,這也是與夢霞首次見面。看她貎似文弱的川妹子,而言談之間,思維縝密,對於策劃此類大項目,矻矻不倦,充满信心、活力。我真是被她的誠意和精神打動了,便正式接了過來,且協助她設計申報課題。同年,獲批國務院古籍整理規劃領導小組资助出版項目。二○一○年,我又嘗試申報國家哲學社會科學基金的年度重點項目,居然也獲得了成功。二○一一年,又獲立爲教育部人文社科重點基地首都師範大學中國詩歌研究中心的重大項目。至此,我已無退路,即使再大困難,惟有奮然前行。自一九九八年至今,我先後獲得了五項以研究《楚辭》爲内容的國家社科基金的課題,這個課題屬於其中的第四項,二○一三年十一月結題,成果獲“免於鑒定”。
當時,社會上已有兩種《楚辭》的叢書出版。但是,無論是輯録書目、版本選擇,還是提要説明,兩種叢書都存在比較大的問題,不能满足研究《楚辭》者的需要。我認爲,彙刊大型《楚辭》叢書,最好是一步到位,起點一定要高,於是定下了如下四條:一是從研究《楚辭》的專業角度來確定《楚辭》文獻的書目、版本,突出重點,體現《楚辭》文獻史的面貌。回顧二千餘年的《楚辭》學術史,東漢的王逸《楚辭章句》與南宋的朱熹《楚辭集注》是兩種標誌性的文獻著作。    《楚辭》文獻研究,南宋以前,基本上以《楚辭章句》爲軸心,南宋以後至民國,基本上以《楚辭集注》爲軸心。編輯、彙刊《楚辭》文獻叢書,必須圍繞兩大軸心來編次,故而這部叢書不再以時代先後編次,分成了“章句”“補注”“文選”“白文”“集注”“明清”等系列,而以注家承傳、版本因襲爲次序,由此體現出《楚辭》文獻流傳的軌跡。二是版本選擇,要好中求好、精益求精。《楚辭章句》《楚辭補注》《楚辭集注》等著作,明代以後版刻甚多。選用何種刻本,均需好好斟酌。如《楚辭章句》,自明正德至民國間,海内外大約有三十來種刻本,雖然其間有承傳、因襲關係,但是必須花費時間逐本對勘,這樣纔能發現其彼此間的差異,而後斷其優劣。經過對勘、比較,發現《楚辭章句》現存刻本,其中任何一種均代表不了其他刻本,故雖是同一種注本,需要選用多種刻本。這部叢書選用《章句》非衹一種,有十一種不同版本,也是經過仔細對勘以後確定下來的。三是要不惜一切代價,想盡一切辦法,廣泛徵求,小大不捐,求其完備齊全。這部叢書彙輯了各個歷史時期的注本、稿本、排印本、批注本等,其中不乏舉世罕見的善本、孤本及明清名人圈點的批校本,如日本的十七種古籍、美國哈佛大學的稿本,都是難得一見的珍本。應該收録的書,基本上已齊備,全書凡二百種,超過了以往任何一種《楚辭》類的叢書,是至今最齊全、規模最大的《楚辭》文獻叢書,也是獨一無二的。四是對每種入選著作,需要詳細介紹、評述,且别白是非,有真知灼見,切忌人云亦云,拾人牙慧矣。
 但是,在運作實施過程中,遇到了難以想象的困難。可以説,徵集每一種注本、每一種刻本,都頗費周折,都有一段不同尋常的“故事”。如清彭遹孫批校馮紹祖觀妙齋刻《楚辭章句》本、清顔錫名的鈔本《屈子求志》、王國維批校洪興祖《楚辭补注》清同治十一年刻本等,都是經幾番交涉、花費高額代價,最後在各圖書館支持下獲取到的。其間所經歷的曲折,實在難以一言説盡。又如清初鄭武的寄夢堂《屈子離騷論文》,雖見於書目著録,然而不知其藏於何處。我們多方搜寻,終於在江西省吉安市圖書館找到了它,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後來在當地政府部門的帮助下,無償提供複製,我們如獲至寶,興奮不已。類此經歷,舉不勝舉,甘苦自知,毋需一一讕謱。
     這部叢書輯録了十七種日本庋藏的《楚辭》文獻,均屬珍貴古籍,其中有海内外的孤本、稿本及名家批注本。可以説,現存於日本的《楚辭》精品,皆已囊括在内。我們之所以能收集到這些著作,完全是日本著名漢學家、《楚辭》學專家、秋田大學教授石川三佐男先生的功勞,我們永遠不能忘記他。石川先生是中日邦交正常化以後最早訪問中國的學者之一,一生頻繁往返於中日兩國之間,是中日人民友好的文化使者,在《楚辭》研究領域中作出了很大貢獻。二○一○年七月,我特邀石川先生參與《楚辭》文獻编纂,給其任務是收集、複製藏於日本的《楚辭》著作。石川先生欣然接受了邀請,並且全身心地投入徵集資料工作,走遍了日本高校所有的圖書館及藏書室。同年十一月,石川先生邀請我赴日本富山大學、東京大學講學,並帶我專訪大阪大學圖書館,日本著名的《楚辭》學家西村時彦先生生前珍藏的“讀騷廬”百種《楚辭》,均藏於此館。那天下午,我與石川先生一起複製了四種《楚辭》古籍。他脱了鞋子,站在桌子上,把相機固定在架子上,我蹲在地上翻頁。拍完一頁,他在上面喊一聲“嗨衣”,我在下面翻過一頁。忙活了五個多小時,直至關門纔結束。同行的湯漳平先生拍下了我們兩人複製工作的照片。没複製的書或闕漏的部分,後來石川先生自己專程從埼玉乘車去大阪補拍。之後,我又與石川先生合作,撰寫從日本複製過來的《楚辭》著作的十八篇“述要”。每篇都由我起草,然後寄石川先生審讀。他看得極仔細、極認真,每條引文材料均作仔細覈對,對於那些認爲不甚恰當之處也作删改。二○一一年五月,我邀請他來浙江師範大學講學,共同商討叢書的體例、規模。二○一二年八月,又邀請他來金華作三天的文化考察,陪他遊金華雙龍洞、衢州爛柯山。石川先生興致極高,意猶未盡,臨别時説以後再來,且要帶夫人一起來,好像不過癮。孰料去年四月,石川先生身罹二竪,被診斷爲“腦癌”。旋即住院手術,竟從此一病不起,於今年二月七日在醫院溘然長逝。這個突如其來的噩耗,使我一方面爲失去好友而傷心,另一方面又感到内疚,愧對石川先生。石川先生生前非常在意這部叢書,時常關心、垂詢編纂的進度,並催促我盡快出版。後來,我發現在他的名片上加了一行“《楚辭文獻叢刊》編委”,可見他以能參與編纂這部叢書感到自豪,自覺承擔責任。石川先生還對我説,這部叢書出版後,一定要寫評文向日本漢學界朋友介紹。遺憾的是,石川先生走得太匆促了,没能趕上這部叢書的正式出版。但是,我深信石川先生的學術功績、學術貢獻不會泯滅,必將伴隨此書載入史册,傳之後世,成爲萬古不朽的名山事業。在石川先生安葬的那天,我託日本朋友大野圭介先生獻上了《楚辭》一章,陳列於其靈柩之前,寄其無窮之哀思。辭曰:
    遥祭海東兮,涕泣漣漣。先生云逝兮,再見無緣。生憫契濶兮,死隔地天。尼父之歎水逝兮,莊生之傷疣懸。情懷幽明兮,命繫兩間。魂魄安在兮,九京起之誠難。惟其文章翰墨兮,獨重於璵璠。先生猶在兮,不朽千年。嗚呼哀哉,尚饗!
      光蔭荏苒,項目啓動到出版,已經歷了六個年頭,我也步入“古稀”。這是我從事《楚辭》研究方面的最龐大的一項工程,“書山甲子渾忘却,白髪满頭歲月催”,幾年的心血、精力均耗費於此,總算向學術界递交了一份答卷。幸而在編纂過程中,得到了趙敏俐、方銘、陳煒舜、殷夢霞、羅琳、劉剛等編委的大力支持與帮助,浙江師範大學對這個項目給予經費配套,前黨委書記梅新林教授给予多方面關懷,在此一一表示謝忱。國家圖書館、浙江圖書館、上海圖書館、中國科學院文獻情報中心、復旦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山東省圖書館、湖北省圖書館、寧波天一閣博物館、温州市圖書館、香港中文大學圖書館、日本大阪大學圖書館、日本足利學校圖書館、美圖哈佛大學哈佛燕京圖書館等提供使用資料的方便,責任編輯鄧詠秋女士、南江濤先生爲此書付出大量勞動,也在此表示衷心感謝。時維甲午之歲,孟春丙寅之月二十七日戊辰作於婺州麗澤寓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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