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書法藝術源流久長,論撰繁富,經典之作彪炳史册。南宋陳思編纂《書苑菁華》二十卷,收集漢、魏晋、南北朝、唐、宋歷代書論一百六十餘篇,是一部重要書論名篇彙纂類書。陳思,南宋臨安(今浙江杭州)人,生卒年不詳,史書無傳,理宗時官“成忠郎緝熙殿國史實録檢秘書省搜訪”(《四庫全書總目·寶刻叢編》)。宋魏了翁在《書苑菁華》序中謂思爲“臨安鬻書人”,於臨安開設書肆,輯録、刊售書籍,其所刊書籍有《海棠譜》《書苑菁華》《寶刻叢編》《小字録》《兩宋名賢小集》《書小史》等。 自古以來商人地位卑微,陳思以“書賈”身份活動於刻書業活躍的南宋時期,其搜尋求訪、輯録刊行各類典籍爲緝熙殿所看重。理宗時期置緝熙殿收録歷代典籍、字畫,同時充分鼓勵私坊刻書、民間獻書。陳思性嗜古,通經史,旁搜博徵,尤善書學,工書法。委其“搜訪”,便於搜求典籍文獻,既拓寬書籍的來源渠道,也提高了獻書效率。 《書苑菁華》是陳思編纂的一部漢魏至宋代論書的名篇要籍集成,所收書論涉及書法史論、歷代書家、評論鑒賞、創作技法等多方面,在編纂體例、文體分類等方面亦頗具特色。是書在廣搜博采古代書論的基礎上,借鑒文學總集、類書的編排方法,按文體進行詳盡分類,同時自創文體範式,與書法相關的理論、著述,分爲書法、書勢、書狀、書體、書旨、書品、書評、書議、書估、書斷、書録、書譜、書名、書賦、書論、書記、書表、書啓、書箋、書序、書歌、書詩、書銘、書贊、書叙、書傳、書訣、書意、書志、雜著等三十餘類,更從前代浩如烟海的官司判詞中汲取與書法有關的内容,歸入“書判”類,分類更加詳盡,直觀明瞭,後世書論叢輯多有承襲。 《書苑菁華》還對古代書學文獻進行了輯補和整理,如《永字八法》雖僞托於名家,然其價值不可小覷,此書完整收録;孫過庭《書譜》雖僅存上卷,然其論書精微奧妙,故亦收録。這些輯佚整理一方面豐富了古代書法理論資料,大量珍貴書論資料賴此書而存世流傳,使書學典籍得以充盈。 《書苑菁華》在體例設置、分類編訂等方面具有較高價值,但也存在考證不明、篇目混亂、真僞混雜等,許多冠名漢、晋名家的書學著述實爲後人僞撰。《四庫全書總目提要·書苑菁華》評價較爲客觀: 是編集古人論書之語……所收凡一百六十餘篇,以意主閎傳,故編次叢雜,不免疏舛。如序古無作叙者,因蘇軾避其家諱而改,本非二體……又《晋書·王羲之傳》唐太宗稱制論斷,即屬傳贊之流,而思别題作《書王羲之傳後》,列之雜著中,尤爲不知體制。自唐以來,惟張彦遠《法書要録》、韋續《墨藪》兼采群言,而篇帙無多,未爲賅備。其裒録諸家緒言,薈萃編排以資考訂,實始於是編。欽定《佩文齋書畫譜》中論書一門,多采用之。雖思書規模草創,萬不及後來之精密,而大輅肇自椎輪,層冰成於積水,其造始之功固亦未可泯焉。
陳思另有著作《書小史》十卷,以歷代書家小傳編次而成,凡四百八十餘人,材料豐富,而稍涉附會、浮濫。在進行書畫史個案研究及畫論著作接受史研究時,此書可與《書苑菁華》相互輔證。 《書苑菁華》流傳至今,仍有衆多版本存世,其中不乏宋刻本、明清兩代鈔本、清石印本等,較爲常見的有《四庫全書》本、《翠琅軒館叢書》本、汪氏振綺堂刻本、《述古叢鈔》本、《芋園叢書》本等。國家圖書館藏有宋刻本,於衆多版本中最爲原始,明清鈔本多以此爲祖本,爲後世流傳衆多版本之源頭。但清末民國以降,因汪氏振綺堂刻本得御覽之名,《書苑菁華》印行之底本多采用汪氏本,使宋刻本被大衆所忽視。然汪氏本和《四庫全書》本與宋刻本相較,皆存在較大差异,導致後世學者愈發詬病《書苑菁華》的版本問題。 國家圖書館藏宋刻本《書苑菁華》,原書框高十九點八厘米,寬十四點四厘米。每半葉十一行,行二十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左右雙邊。卷首有鶴了翁序云: 古以『書』爲名,如《周官》『掌達書名於四方』,《儀禮》『百名書於策』,則今所謂字也。是故欲知學者必先識字,不識字則無以名物,雖顛張草聖、阿賈八分,猶爲不識字也。臨安鬻書人陳思,乃能集漢魏以後論書者爲一編,曰《書苑菁華》,豈不可尚。雖然,是猶後世誇工鬥妍,非吾所謂識字者。若好學者,又於此遡流尋原,以及於秦漢而上,求古人所以正名之意,則讀書爲文也其庶乎。鶴山翁題。
葉德輝曾以魏了翁《鶴山文集》中所記鶴山書院始末考之,認爲“此序作於臨安,應在理宗寶慶初年還朝後”。據此,則是書在一二二五年以前已成書。此本之刊刻已至南宋末葉,故書中避諱不甚謹嚴,如敦字全書七处,卷九“正隸敦實”、卷十二“其容或敦兮”兩處不諱;廓字全書四处,僅卷三“穹隆恢廓”一處不諱。書中鈐“乾隆御覽之寶”、“天禄琳琅”“天禄繼鑑”等印記,知其曾爲清宫祕藏之物。 《書苑菁華》歷來爲書法研習者、愛好者瞭解中國書法藝術史、汲取歷代書家智慧,增廣識見,提高書品的必備典籍。二〇〇四年曾收入“中華再造善本”工程。本次采用精裝灰度影印,書後附宋刻本《書小史》,以饗讀者。
國家圖書館出版社 二〇二四年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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