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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插图萃编(第一辑)(全五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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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  著  者 国家图书馆 定价 2500.00
责任编辑 程鲁洁 ISBN 978-7-5013-7460-1
出版时间 2023-02-01 版次 B1
印刷时间 2023-02-01 印次 Y1
库存提示 有书 规格 精装,正16开,
丛  书  名  
所属分类 文学艺术
中图分类 J228.5
读者对象 广大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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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简介[ 滚动 - 展开 ]  
 
中国古代章回体长篇小说《红楼梦》 可谓流传甚广、影响颇深,学界对其内容、版本等方面的研究不胜枚举。然而,学者对其各版本插图的关注度仍有待提高。自乾隆五十六年(1791)萃文书屋第一次将《石头记》以《红楼梦》书名出版,就附有24幅插图,此后每每有刊本问世,都有新的插图,可见其重要性。本书精选自乾隆年间至民国时期共十九种不同版本的《红楼梦》插图,整理影印出版,共五册,旨在为学界研究提供便利,同时向社会展示精致的插图,开拓读者的欣赏视野。
 
目录[ 滚动 - 展开 ]  
 
總目録









第一册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二十四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乾隆五十六年(1791)萃文書屋活字本一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二十四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東觀閣刻本五三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十五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三讓堂刻本一〇五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一百三十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王希廉 評

清光緒二年(1876)京都聚珍堂活字本一三九



紅樓夢圖咏四卷插圖五十幅(清)改琦 繪清光緒五年(1879)刻本二七三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二十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張新之 評

清光緒七年(1881)卧雲山館刻本三二七



增刻紅樓夢圖咏(一)插圖一百二十二幅(清)王墀 繪(清)姜祺 題詩

清光緒八年(1882)上海點石齋影印本三七一











第二册





增刻紅樓夢圖咏(二)插圖一百二十二幅(清)王墀 繪 (清)姜祺 題詩

清光緒八年(1882)上海點石齋影印本一



增評補圖石頭記一百二十回插圖二百六十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王希廉 (清)姚燮 (清)張新之 評清光緒間鉛印本一四三











第三册



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一百二十回插圖三百四十二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光緒十五年(1889)上海石印本一 

















第四册



增評補圖石頭記一百二十回插圖八十一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王希廉 (清)姚燮 (清)張新之 評清光緒二十六年(1900)鉛印本一



增評加批金玉緣圖説一百二十回插圖一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蝶薌仙史 評訂清光緒三十二年(1906)桐蔭軒石印本八五



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一百二十回插圖二百六十四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光緒三十四年(1908)求不負齋石印本九一



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十六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翻刻藤花榭本三六一



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一百二十回插圖九十六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末石印本三九三



全圖增評金玉緣一百二十回插圖二十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蝶薌仙史 評訂

民國三年(1914)上海石印本四九一















第五册





石頭記新評插圖一百七十六幅翰園 繪覺生 評民國三年(1914)華國書局石印本一



增評加注全圖紅樓夢一百二十回插圖二十二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

(清)王希廉 (清)姚燮 (清)張新之 評民國十四年(1925)石印本一七七



金玉緣一百二十回插圖二百六十九幅(清)曹雪芹 (清)高鶚 撰(清)王希廉 (清)姚燮 評

民國間鉛印本二一三



紅樓夢游戲大觀園圖插圖一幅佚名 編清末民國刻朱印本四九七
 
前言[ 滚动 - 展开 ]  
 



古代小説文本往往附帶插圖,故有“繡像小説”之稱,清末民國時期商務印書館創辦了一個專門刊載小説的雜志,就叫《繡像小説》,風行一時。但這裏有個理解上的小小偏差,所謂“繡像”,嚴格意義上衹是指古代小説插圖的一種類型,即爲小説主要人物繪製的肖“像”。小説插圖實際還有另一種更爲大宗的類型,即依據相應情節文字繪製的圖像,這種情節性插圖,舊時曾稱之爲“相”。從小説插圖的起源來看,最先出現的是情節性插圖。唐代變文表演已有配合展示的情節性畫卷,名爲“變相”,譬如法國國家圖書館藏P4524號敦煌寫本《降魔變文》,其正面爲文字,背面爲圖像,保留着文圖配合演出的痕迹。目前所知最早的小説插圖本,爲元代建安虞氏書坊刊印的講史平話五種,藏於日本國立公文書館,書名均含有“全相”兩字,如《至治新刊全相平話三國志》《新刊全相平話武王伐紂》《新刊全相秦并六國平話》《新刊全相平話樂毅圖齊七國春秋後集》《新刊全相平話前漢書續集》,書内采用上圖下文方式,圖像爲情節性插圖,大致與圖下文字相對應,因全書每葉上端均有插圖,所以稱爲“全相”,後來明代建陽書坊改稱“全像”,大概“像”“相”已混用不分。可惜此類元代“全相”平話小説流傳下來的實在太過稀少。

至晚明時期,章回小説編撰出版方興未艾,木刻版畫技術亦進入“登峰造極,光芒萬丈”的年代,逐步形成了金陵、徽州及蘇州等風格不同的版畫流派,當時“差不多無書不插圖,無圖不精工” 鄭振鐸:《中國古代木刻畫史略》之六,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6年版,第49頁。。在此兩個因素的共同刺激作用下,小説插圖本迎來了發展史上的黄金時代,以建陽爲中心的福建書坊,刊印了數量可觀的小説插圖本,圖像基本采用上圖下文式,這成爲閩刻小説的鮮明地域標志。與此同時,以金陵、蘇州、杭州爲中心的江南書坊,也推出了諸多風格不一的小説插圖本,憑藉資金和技術優勢,江南本插圖多爲大幅整版,構圖或采用雙頁聯式(即前葉B面和後葉A面合成一幅完整圖像),隨文而設,初無固定位置;或采用整版單頁式(即書葉A面或B面獨立構成一幅完整圖像),多集中置於首册書首;明末蘇州地區還出現了更具美感的“月光型”構圖(即圖像繪刻於圓形空間内,屬於特殊的整版單頁式)。這些江南本小説插圖,空間闊大,構圖細緻,繪刻精美,稱得上是豪華典藏本,與福建本構成了强烈的視覺反差,其中如金陵周曰校刊本《三國志通俗演義》、金陵大業堂刊本《東西兩晋志傳》、杭州容與堂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崇禎刊本《新刻繡像批評金瓶梅》、峥霄館刊本《魏忠賢小説斥奸書》、雄飛館刊本《英雄譜》等等,皆堪稱古代小説插圖本之白眉。清代前期(順治、康熙、雍正三朝),小説插圖本挾明末之勢,仍有不俗表現,如清初刻本《續金瓶梅》、《無聲戲合集》、《麟兒報》、映秀堂刊本《新鐫全像武穆精忠傳》、康熙四雪草堂刊本《封神演義》、雍正刻本《二刻醒世恒言》等小説插圖,多采用整版單頁式,其構圖風格以及繪摹雕印品質,均尚存晚明餘韵。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晚明清初的小説插圖,幾乎都是情節性插圖,僅有少量敷演當代名公、神魔人物及歷史名將的小説,纔在卷首印上一兩幅主人公繡像,譬如明金陵萬卷樓刊本《海剛峰先生居官公案傳》前有“海公遺像”、金陵九如堂刊本《韓湘子全傳》前有“湘子像”、明末清初寶旭齋刊本《精忠傳》前有岳飛像和韓世忠像。但至清代中後期,這種情况發生了根本性變化,小説插圖已少有繁複的情節性圖像,代之而起的則是繪刻相對簡單的人物繡像,往往配有贊語,少數也裝飾有精心設計的圖案,如道光廣東芥子園刻本《鏡花緣》,每幅人物繡像背面爲贊語,飾有造型豐富的器物圖,透露出那個考據學時代濃郁的博古、鑒古趣味,頗足觀賞。不過,更多坊刻本小説的人物繡像,“多不倩人繪製,而往往以‘縮放尺’自金古良之《無雙譜》、上官周之《晚笑堂畫傳》《芥子園畫傳四集·百美圖》諸書中剽竊翻刻者,此等圖譜中之人像與小説本來毫無關係,益以縮尺既不精密,刻工又復潦草,往往成爲‘奇觀’。” 戴不凡:《小説見聞録》之《小説插圖》,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298頁。再加上嘉道以降清廷内憂外患,國力日衰,木刻版畫式微,小説插圖也隨之凋零,遂大多繪摹拙劣,刀刻板滯,其末流更是人不成形,馬類乎狗,幾乎不堪寓目。

就在此時,一項圖像出版的新技術——西洋照相石印術(photolithography)於清末傳入中國,其神奇的“照圖”功能(即以照相技術拍攝書籍圖像的陰圖,落樣於特製化學膠紙,再經專門設備和工藝轉寫於印書石上),及時填補了圖像出版的技術空缺,小説插圖本迅速迎來了發展史上的又一個繁盛期。目前所知第一部石印圖像本小説,是光緒七年(一八八一)《申報》館出版的《西湖拾遺》,正文用鉛字排印,圖像則爲石印。其後,點石齋、同文書局、蜚英館、鴻文書局、大同書局等新興石印書局,陸續推出了一系列古典小説的石印圖像本,大多開本闊大,圖繪精美,紙墨優良。若與清代中後期木刻本相比,上述石印本小説圖像,呈現出幾個引人注目的新變化:其一,由於采用了新技術(特别是省去了木刻版畫的雕刻一環),單部作品的圖像數量大幅增加,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同文書局石印本《詳注聊齋志异圖咏》的插圖竟多達四百四十五幅,創造了新記録。其二,情節性插圖重新成爲小説圖像的主體,頗有重現晚明風尚之意,有些更將情節性插圖與人物繡像集於一書,如光緒十二年同文書局石印本《增像三國全圖演義》有人物繡像一百四十四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圖像總數增至三百八十四幅。其三,借助諸多海上畫派職業畫家(如楊伯潤、吴友如、陸鵬等)的參與,石印本小説圖像的藝術水準也有了顯著提升。學者阿英編有《清末石印精圖小説戲曲目》,收録了當時的石印小説精圖本數十種,可資參考。大概光緒十六年(一八九〇)之後,隨着石印書局的大量開設,商業競争日趨白熱化,石印小説插圖本品質較前期明顯下降,存在諸如圖像數量大幅削减、繪印不夠精美、盗印之風盛行、開本窄小、紙墨欠精等弊端,導致一般讀者都對小説石印本留下了不佳印象。

以上,我們簡略梳理了古代小説插圖本的發展史,其要點可概括爲四個“兩”:一是“兩大類型”,即情節性插圖與人物繡像;二是“兩種樣式”,即建陽本的上圖下文與江南本的大幅整版;三是“兩次高潮”,即晚明和晚清;四是“兩項技術”,即木刻版畫與照相石印。存世千餘部明清章回小説,大部分皆有插圖本,有些還繪刻有多套不同的圖像系統,這成爲中國古代小説典籍的一個民族特點。其中,經典小説插圖的風格樣貌,無疑發揮着特殊的典範與引領作用。小説史上最負盛名的作品就是“四大名著”,即《三國志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前三部爲明代作品,乃明末“四大奇書”中的三種(另一種爲《金瓶梅》),後一種《紅樓夢》則遲至清代乾隆末年纔正式刊行,它們歷經數百年的經典化,共同升格爲古代小説思想與藝術成就的杰出代表。而從小説插圖史角度來看,四大名著也取得了輝煌業績,可評可贊,可圈可點。茲依次述略於下:

四大名著中産生時間較早的是《三國志演義》,其雛形文本元代講史平話五種之一的《至治新刊全相平話三國志》,是上圖下文的閩刻插圖本。章回體《三國志演義》的明刻本存世較多,按照刊印地域,可分爲福建建陽本和江南本兩大系統,其圖像方式也迥然有别。建陽本多采用上圖下文式,存世最早的是明嘉靖二十七年(一五四八)葉逢春出版的《新刊通俗演義三國志史傳》,這也是章回體《三國志演義》文本首次插入圖像,卷首有一篇《三國志傳加像序》,特意點出“加像”的書籍亮點,聲稱“天下之人,因像以詳傳,因傳以通志,而以勸以戒”,揭示了圖像對於文本閲讀傳播的輔助功能。明萬曆二十年(一五九二),建陽著名書坊余象斗雙峰堂刊行《按鑒演義全像批評三國志傳》,全書也有上圖下文式插圖,此書内封頁刻有一則書坊識語,提及“坊間所梓三國何止數十家矣,全像者止劉鄭熊黄四姓”,可知在余象斗之前,建陽至少還出版過四種不同的《三國志演義》插圖本,可惜都無傳本留下來。江南本中出版時間最早的是嘉靖元年(一五二二)序刊本《三國志通俗演義》,文字刊刻極爲精整,據説是内府刻本,但没有插圖。萬曆十九年(一五九一),金陵著名書坊周曰校萬卷樓刻本《新刊校正古本大字音釋三國志通俗演義》,始插入整版雙頁聯式的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圖像由南京名家王希堯繪製、魏少峰鐫刻,風格粗獷,大氣恢弘,是明代江南本小説插圖代表作之一。其後,建陽、江南地區的書坊各自陸續推出《三國志演義》插圖本,名目繁多,互有長短,蔚爲大觀,而流播相對更爲廣遠的是明末吴觀明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有整版單頁式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此版本圖像在明末清初曾被多次重印及翻刻。入清後,各種明版《三國志演義》流傳有限,新通行本是清初毛綸、毛宗崗父子潤改、醉耕堂刊刻的《四大奇書第一種》,卷首有人物繡像四十幅,正面爲繡像,背面爲贊語,像贊合爲一葉,凡四十葉,鐫刻較精美,但情節性插圖却已付闕如,這幾乎成了《三國志演義》清刻本的插圖樣版。其後每况愈下,刊刻稍佳者有清咸豐三年(一八五三)常熟顧氏小石山房本等。至清末,得益於照相石印等新技術的傳入,《三國志演義》插圖本重焕光彩:先是清光緒九年(一八八三)築野書屋出版《三國志全圖演義》,正文以金屬活字排印,圖像以銅版技術刷印,凡有像四十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這是小説插圖史上少見的銅版印本;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同文書局推出石印本《增像三國全圖演義》,有人物繡像一百四十四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光緒十六年(一八九〇),點石齋出版石印本《增像三國全圖演義》,有人物繡像四十八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這三套情節性插圖,各不相同,點石齋本依據明末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三國志》重繪,築野書屋本爲畫家吴友如新繪,同文書局本也是新繪的,且圖像數量最多,繪印最精,阿英譽之爲“石印《三國演義》之最善本子”,洵非虚言,它們共同奠定了《三國志演義》近代插圖本的格局,據其翻印盗印的版本不勝枚舉。

《水滸傳》存世刊行時間最早的版本,爲明嘉靖間刻本《忠義水滸傳》(國家圖書館藏有殘本,存第四十七至五十五回)、《京本忠義傳》(上海圖書館藏殘葉两個半葉),惜皆無圖像。所知存世最早的《水滸傳》插圖本,爲萬曆早期福建種德堂刊本《新刻京本全像插增田虎王慶忠義水滸全傳》 即馬幼垣所謂“插增乙本”,見《現存最早的簡本〈水滸傳〉——插增本的發現及其概况》,載《中華文史論叢》1985年第3期,第73121頁。,上圖下文式,但每葉僅半葉上端刻有圖像。稍後,閩地又出版《京本全像插增田虎王慶忠義水滸全傳》(即馬幼垣所謂“插增甲本”),上圖下文式,每葉A、B兩面上端皆刻有圖像,這兩部插增本分藏於歐洲多地圖書館,雖殘缺嚴重,亦彌足珍貴。至萬曆二十二年(一五九四),建陽余象斗雙峰堂刊行《京本增補校正全像忠義水滸志傳評林》,爲增入評點文字,書葉被劃分爲三節,圖像刻印在第二節,作上評中圖下文式,可算花樣翻新。余象斗在卷首書眉刊有《水滸辨》識語,聲稱“《水滸》一書,坊間梓者紛紛,偏像者十餘副,全像者衹一家”,可知萬曆時期閩地坊刻《水滸傳》插圖本,實不在少數。不過,閩刻本上圖下文的樣式,終究限制了小説圖像的繪刻施展空間,《水滸傳》插圖本的光耀桂冠,仍得授予實力雄厚的江南書坊,萬曆三十八年(一六一〇),杭州容與堂出版《李卓吾先生批評忠義水滸傳》一百回,每回有两幅情節性插圖,共計二百幅,整版單頁式,背景鋪設細緻,人物形象突出,繪刻極精,向被視爲中國古典小説插圖本之翹楚。值得注意的是,國家圖書館所藏容與堂本將全部插圖分置於各回回首,這有异於插圖本的通常情形,但此本實際已重裝爲金鑲玉,插圖葉也未標葉碼,因此究竟是原本如此,還是重裝時移動了插圖葉位置,尚無法確定。容與堂本插圖對於明末清初《水滸傳》插圖本,産生了非常深遠的影響 參閲鄧雷:《全圖式〈水滸傳〉插圖的分類及源流考》,載《明清小説研究》2020年第2期。,同屬百回本系統的三大寇本(日本無窮會藏本,插圖二百幅)、石渠閣補修本(國家圖書館藏本,插圖九十六幅)、鍾伯敬批評本(法國國家圖書館藏本,插圖三十九幅)、大滌餘人序刊本(包括李玄伯藏殘本、遺香堂刊本、芥子園刊本等,插圖一百幅)等,插圖數量雖多寡不一,但構圖皆據容與堂本而略有删改省簡。即便是與容與堂刊百回本關係相對稍遠的百二十回本,插圖也受到容與堂本的間接影響,百二十回本的代表是袁無涯刊本《忠義水滸全傳》(北京大學圖書館藏本),書首有情節性插圖六十葉一百二十幅,并非均分爲每回一幅,有的一回多幅,有的回則無插圖,整版單頁式,鐫刻甚精,其中一百幅插圖,乃翻刻自百回本的大滌餘人序刊本,圖像的源頭仍是容與堂本,僅關於田虎王慶故事的二十幅插圖是新繪的。至明末清初,《水滸傳》文本發生了一次重大變化,那就是金聖嘆腰斬七十回本的推出和風行,七十回本的首次出版,爲明崇禎十四年(一六四一)貫華堂刻本,惜無插圖;次爲順治十四年(一六五七)醉耕堂刊王望如評本《評論出像水滸傳》(國家圖書館藏初刻本),書首有人物繡像四十葉四十幅,係采自明末畫家陳洪綬《水滸葉子》,人物神態獨特,每葉A面爲像,B面爲贊語,版心刻“陳章侯畫像”五字,此本實開《水滸傳》人物繡像之先河,憑藉陳洪綬的盛名,深受追捧,清代據此本圖像翻刻的版本甚夥,繡像數量則多有删减。清季石印圖像本興起,《水滸傳》文本再次迎來情節性插圖。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同文書局據王望如評本石印《評注圖像水滸傳》七十回,有人物繡像二十八幅,情節性插圖每回两幅共一百四十幅,皆爲時人新繪;光緒十四年(一八八八),大同書局石印《第五才子書水滸傳》七十回,有人物繡像二十四幅,形態源自《水滸葉子》,另有新繪情節性插圖七十幅,構圖精細,堪稱《水滸傳》石印插圖本之最佳者。清末民國時期另有《水滸傳》石印圖像本多種,文本亦均爲七十回本。

《西遊記》存世明版可劃分爲繁本和删簡本兩大系統,繁本系統包括兩種版本,其一是明萬曆金陵世德堂刊本《新刻出像官板大字西遊記》,已知有四部藏本,分藏於中國臺北故宫博物院(簡稱“臺北本”)、日本日光山輪王寺(簡稱“日光本”)、日本天理圖書館(簡稱“天理本”)、日本廣島市立中央圖書館淺野文庫(簡稱“淺野本”)。這四部藏本中的前三部,每回有情節性插圖两幅,圖像作金陵風格的整版雙頁聯式,構圖内容也完全相同,其中“臺北本”和“日光本”由於第三、十八、九十四、九十九回均衹有一幅插圖,第九十八回則有三幅插圖,全書共存一百九十七幅;而“天理本”第四回也衹有一幅,第七十二回第二幅插圖又被撕去(可能因爲畫面出現了蜘蛛精裸女),全書插圖總數减至一百九十五幅。至於“淺野本”,實際殘存後半部(第五十一回至第一百回),每回有两幅情節性插圖,也作金陵風格的整版雙頁聯式,構圖與上述三家藏本相近,但畫面細節多有差异,綜合文字等因素,研究者推斷“淺野本”可能是另外三家藏本的翻刻底本 參閲上原究一:《世德堂刊本〈西遊記〉傳本考述》,載《文學遺産》2010年第4期。,目前存世的“淺野本”,第九十四、九十九回衹有一幅,第九十八回有三幅,總計殘存插圖九十九幅。其二是明末刊《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存世有十餘家藏本,根據卷首文字、評點文字刻印位置、插圖等項内容的差异,可分爲甲、乙、丙三個子系統,其中丙本刊印最早,甲本翻刻丙本,乙本又翻刻甲本。丙本有情節性插圖二百幅,每回两幅,整版單頁式,經比勘,構圖明顯模仿世德堂本,惟將原來左右兩頁的圖像縮拼於一頁之内。甲本有情節性插圖二百幅,每回两幅,整版單頁式,構圖則都是全新的,與世德堂本、丙本皆不同。乙本插圖據甲本翻刻,不過存世多部乙本第九十四回均無插圖,全書圖像總數减爲一百九十八幅。至於《西遊記》的删簡本系統,已知有朱鼎臣本《全像唐僧出身西遊記傳》(十卷)、陽至和本《新鍥三藏出身全傳》(四卷)、清白堂本《鼎鐫京板全像西遊記》(二十卷)、閩齋堂本《新刻增補批評全像西遊記》、《唐僧西遊記》本(二十卷)等五種,前四種皆爲福建建陽刊本,插圖采用上圖下文式,“閩齋堂本”圖像則據“清白堂本”删改而成。第五種《唐僧西遊記》的情况要稍微複雜一些,存世有三家藏本,其中日本叡山文庫藏本卷十八圖像上題有“全像書林蔡敬吾刻”,日光輪王寺藏本内封頁有“書林朱繼源梓行”,論者據“書林”兩字推測其爲福建刻本,但從字體和圖像樣式來看,實與通行的福建刻本小説差异較大,是否爲閩刊尚待考定。據日本學者太田辰夫及磯部彰著録,此兩家藏本各卷卷首均有情節性插圖两葉四幅,整版單頁式,構圖模擬世德堂本,原來左右兩頁的圖像被縮拼於一頁之内,全書共計四十葉八十幅,可惜兩本迄今未得影印出版,難窺其詳。《唐僧西遊記》的第三家藏本藏於日本國立國會圖書館,臺灣天一出版社《明清善本小説叢刊》(一九九〇)曾予以影印,但此藏本插圖遺憾缺失。入清後,上述明版《西遊記》大多不傳,新通行本有兩種,一種爲康熙初汪象旭、黄周星評刊的《西遊證道書》,文字據《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删潤而成,卷首附有情節性插圖十六幅,整版單頁式,每圖配《悟真詩》一首爲贊,前葉B面爲圖,後葉A面爲詩贊,書册打開後像贊左右拼合爲一個整體,圖像選取了大鬧天宫、收悟空、收八戒、收沙僧、人參果、紅孩兒、車遲國、女兒國、朱紫國、比丘國、無底洞、寇員外、靈山等代表性情節場景,繪刻極精,出自清初版畫名家胡念翌之手。另一種爲康熙刊本“悟一子”陳士斌“參解證道書”而成的《繡像西遊記真詮》,前有情節性插圖二百幅,每回两幅,整版單頁式,經比勘,與明末李卓吾乙本完全相同,可能是利用舊板刷印的。《西遊真詮》的清代翻刻本較多,流播甚廣,諸本的圖像情况不盡相同,其中翠筠山房、同志堂、芥子園等翻刻本,卷首皆有圖像二十幅,包括取經團隊人物繡像四幅,以及經過遴選的情節性插圖十六幅;又有翻刻本《悟一子批點西遊真詮》則舍去情節性插圖,將人物繡像增加到二十葉二十幅,每葉正面爲像背面爲贊,人物依次爲如來佛、李老君、唐太宗、魏徵、唐僧、孫行者、豬八戒、沙僧、鎮元仙、烏巢禪師、二郎神、托塔李天王、金星、牛魔王、鐵扇公主、紅孩兒、黄袍怪、獅子精、蜘蛛精、犼精。其它清刻本《西遊記》圖像也多以人物繡像爲主,人數删减至取經團隊四人,或者加上觀音菩薩共五人。而繁複的情節性插圖重新回到《西遊記》文本,要遲至清光緒間,邗江味潛齋出版石印本《新説西遊記圖像》,有人物繡像二十幅(人物與清刻本《悟一子批點西遊真詮》相同),另有情節性插圖一百幅,每回一幅,由海上畫派畫家吴友如繪製,這是所知《西遊記》石印圖像本之最精者;光緒十五年(一八八九),廣百宋齋出版《繪圖增像西遊記》,正文鉛印,圖像石印,有人物繡像八十二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幅,每回两幅,全書圖像總數達到二百八十二幅,爲《西遊記》插圖數量之冠。清末民國時期根據上述兩個石印本翻印的《西遊記》近代版本,數量頗足可觀。

與前三種小説名著不同,《紅樓夢》遲至清乾隆末纔正式刊行,此時,木刻版畫和小説插圖已開始進入衰落期。乾隆五十六年(一七九一)冬,萃文書屋以木活字排印出版《紅樓夢》(即程甲本),五十七年(一七九二)春,它再次排印出版了文字經過潤改的修訂本(即程乙本),這兩個版本卷首均有木刻圖像二十四幅,占二十四葉,每葉前圖後贊,兩者完全相同,是用同一套雕版刷印的。從版心刻印的題圖文字及圖像内容來看,除第一幅(“石頭”)、第三幅(“賈氏宗祠”)之外,其餘皆爲小説主要人物繡像,但與一般清刻本小説人物繡像的構圖不同,程本將人物置於具體的小説場景中予以呈現,亭臺樓館,山石樹木,多有鋪設,一幅多題一人,偶有一幅題多人,略具小説繡像與情節性插圖相融合的特點,亦可謂别開生面。這二十四幅繡像繪刻尚精,但女性形象偏於纖弱,且有一定模式化,戴不凡曾説:“程偉元刻《紅樓夢》,其繡寶哥哥、林妹妹之像,一團俗氣,固無論矣,刻工刀法之粗率,雪芹見之,必將痛哭九泉。” 《小説見聞録》之《小説插圖》,第298頁。這大概有些言重了。或許,曹雪芹將林黛玉等人的文學形象塑造得太過靈動美好,故無論怎樣的紙上繡像,也都難以讓讀者感到稱心滿意。程本對於整個清代木刻本《紅樓夢》插圖,産生了籠罩性的影響,後出之本,或忠實翻刻程本(如東觀閣本、本衙藏本等),或雖在繡像數量、人物遴選排序及具體場景設置上有所變易(如卧雲山房本、寶興堂本、藤花榭本、三讓堂本等),但其源出程本的特徵仍清晰可見。其中值得一提的,是道光十二年(一八三二)王希廉雙清仙館刊本《新評繡像紅樓夢全傳》,卷首有六十四幅人物繡像,占六十四葉,圖像數量較程本有較大擴增,每葉A面爲人物像,基本已删去場景鋪設,除寶玉外所有人物都是女性,B面則配飾各種花卉圖案,美人與花,繪刻頗精雅,被認爲是“《紅樓夢》繡像版畫中的首屈一指之作” 周心慧:《中國版畫史叢稿》,北京:學苑出版社,2002年版,第155頁。,雙清仙館本在清後期流傳甚廣。令人遺憾的是,存世《紅樓夢》清刻本數量雖然衆多,却没有一種版本附有情節性插圖。這一遺憾,直到光緒十年(一八八四)纔得以彌補,同文書局出版《增評補圖石頭記》(扉頁有“光緒十年甲申孟冬上海同文書局用石影印”牌記),其文字鉛印(一説爲鉛底石印),圖像石印,凡人物繡像十九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每回两幅,構圖細緻繁複,繪印極精,此本罕見,筆者僅在紅學收藏家杜春耕齋中目驗過原書 杜春耕《〈增評繪圖大觀瑣録〉序》也有著録,載《紅樓夢學刊》2002年第3輯。。另有一種無牌記的鉛印本《增評補圖石頭記》,文字版式及石印插圖與同文書局本完全相同,論者謂爲“廣百宋齋”印本,但書内并無任何信息可以證明此説,大概因爲同文書局、廣百宋齋均爲廣東商人徐潤創辦,前者爲石印書局,後者爲鉛印書局,故有如此推斷,兩者實際或爲同一版本,衹是撤换了扉頁(去除牌記)而已。其後,據此本翻印的《增評補圖石頭記》版本甚多,影響廣遠,最爲知名者,是光緒十二年(一八八六)刊行的改名本《增評繪圖大觀瑣録》。除此之外,《紅樓夢》近代印本還有兩個較爲重要的版本系統,其一是《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系統,據一粟《紅樓夢書録》著録,此書有“光緒十年甲申仲冬上海同文書局石印”本,卷首又有題爲“光緒十四年小陽月望日華陽仙裔識”的序文,兩個時間存在齟齬,加之此本實物未曾有人見過,論者多疑《紅樓夢書録》著録有誤。存世的《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版本中,印行時間較早的有兩種石印本,一種牌記作“戊子仲冬滬上石印”,另一種作“己丑仲夏滬上石印”,前一種少見(筆者未目驗),後一種較多見,“戊子”“己丑”分别爲光緒十四(一八八八)、十五年(一八八九),與華陽仙裔作序時間相近,蓋即《增評補像全圖金玉緣》實際刊行時間。此本有人物繡像六十葉一百二十幅,每幅上贊語下繡像,每回另有两幅情節性插圖,凡二百四十幅,全書圖像共計三百六十幅,蔚爲壯觀。清末民初翻印此系統的版本甚多,流傳較廣的有“壬辰仲夏上海石印”“壬辰仲夏文選石印”“求不負齋印行”等石印本,書名也有改爲《增評全圖足本金玉緣》者。其二,蝶薌仙史評訂《增批警幻仙記圖説》系統,據考存世最早的爲光緒三十二年(一九〇六)理文軒石印本 參閲武迪:《論清末〈紅樓夢〉鉛石印本流變及其研究價值》,載《紅樓夢學刊》2021年第1輯。,有人物繡像十九幅,情節性插圖二百四十幅,繪印頗精。此系統翻印本也很多,其中流傳較廣的是光緒間“桐蔭軒”和“求志齋”石印本,書名改爲《全圖增評金玉緣》。上述三個系統,大致代表着《紅樓夢》近代圖像本的基本面貌,在四大名著之中最爲豐富多彩,這一方面得益於《紅樓夢》的文學魅力以及“紅學”的蓬勃興起,另一方面,恐怕也與它刻本時代情節性插圖的缺失有關,其積聚的圖像期待,遇到“照圖”功能强大的石印技術,遂得充分釋放,呈現出如此繁盛的出版景象。

上述林林總總的四大名著插圖本,既是古代小説圖像藝術的珍品和代表,也是傳統木刻版畫史的重要組成部分,藴涵着極爲豐富的文學、藝術以及學術價值。近二十餘年來,古代小説圖像研究漸成學術熱點,成果令人矚目,大致集中在如下三個學術維度:其一,小説圖文關係研究。小説圖像是對文本情節人物的視覺化呈現,其插繪的基本動機,是爲輔助讀者直觀地捕捉小説的重要場景、細節與人物形象,從圖文關係角度,小説圖像大多是對特定文本信息的提取和强化,但也存在無意的誤讀或者有意的扭曲改造,甚至還會超越小説文本,形成其獨立的道德傾向和叙事邏輯。譬如《水滸傳》中與“招安”相關的細節,諸家明刊本的文字描述大體相近,但在圖像系統中却存在截然不同的選擇,有的刻意加以回避,有的則予以正面凸顯,透露出了文本出版者、圖像繪製者對於梁山英雄受“招安”的不同理解和情感立場 參閲趙敬鵬:《明刊本〈水滸傳〉“招安”情節的圖像闡釋》,載《文藝研究》2019年第3期。;譬如程本《紅樓夢》書首二十四幅圖像的遴選,體現出繪製者鮮明的家族觀念色彩,即“在以寶玉爲中心的前提下,所選人物有指向性地展示了家族内各種親緣關係,包括祖母史太君、父母賈政王夫人、同輩姊妹“四春”、嫂子李紈、王熙鳳、秦氏、晚輩侄女巧姐,以及非直系親屬黛玉、寶釵、湘雲,丫環襲人、晴雯等” 參閲顔彦:《論“程本系統”插圖與〈紅樓夢〉的“家族”主題》,載《紅樓夢學刊》2010年第2輯。,有效烘托了整部小説所欲表達的家族興衰主題,加深了讀者對於小説文本的理解。令人可喜的是,隨着西方文藝理論的譯介傳入,古代小説圖文關係研究的學術視角和理論工具正在不斷拓展之中,諸如符號學、傳播學、叙事學、圖像學、視覺文化、閲讀史等,皆有所運用施展,成果頗豐。

其二,作爲版畫藝術的小説圖像研究。木刻本時代的小説圖像,實質上就是木刻版畫,從畫樣、雕刻到刷印,都需要專業人士才能完成,而不同地區、不同時期的版畫,可以呈現出不同的藝術風格和樣貌,這些關於圖像刻印技術、歷史分期、樣式風貌以及地域流派等内容,正是古代小説插圖研究較早展開的學術論題,早在二十世紀四五十年代,鄭振鐸、傅惜華等先生就已取得了開創性成果 參閲拙文:《鄭振鐸、傅惜華與中國古版畫》,收入《紙上春臺》,南京:鳳凰出版社,2021年版,第223268頁。,之後郭味蕖、王伯敏、周蕪、周心慧等學者又續有推進。近年來,從美術史角度切入,探討小説圖像與同時代文人畫風畫譜畫論之間關係,成爲一個新的學術面向,譬如美國漢學家何谷理曾指出,明末清初小説“插圖前景中的樹木必須是帶有一定程度的樹洞和樹疤的,疤痕越多越好,大部分樹枝要彎曲、扭轉、奇形怪狀,這成爲樹的一種定式。各類插圖中較小的樹木也是如此,這説明所有插圖都是用相同的範本” [美]何谷理:《明清插圖本小説閲讀》第四章“作爲藝術的工藝”,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9年版,第253頁。,其觀察頗爲細緻,所謂“範本”,大概就是指當時流行的畫譜(類似《芥子園畫譜》),這一現象,與清代小説人物繡像多與《凌煙閣功臣圖》《無雙譜》《晚笑堂畫傳》等人物畫譜有關,如出一轍。日本天理圖書館藏有一種特殊的翻刻本《李卓吾先生批評水滸傳》,全書二百幅圖像基本上是根據容與堂刊本摹繪的,但進行了統一藝術處理,即把視距拉遠,人物縮小,納入更多山水、園林和器物,以便迎合貼近當時的文人化審美趣味 參閲鄧雷:《全圖式〈水滸傳〉插圖的分類及源流考》,載《明清小説研究》2020年第2期。,這一苦心孤詣的改繪,充分體現了時代美術風尚對於小説插圖的潜在影響。而小説插圖本的流播風行,也會反過來在美術史上留下痕迹,諸如明陳洪綬《水滸葉子》、(題)杜堇《水滸全圖》、清潘錦《三國畫像》、費丹旭《紅樓夢圖咏》、孫温、孫允謨彩繪《紅樓夢圖册》等純畫册的繪製乃至刊印,表明小説圖像已經可以脱離小説文本,獨立爲可供鑒賞或者臨摹的美術典籍。此外,從小説圖像中勾稽、挖掘有關明清生活史、器物史、景觀史資料,進行圖文互證式的物質文化研究,也頗受關注。凡此種種,皆存有較爲寬廣的學術研究空間。

其三,利用小説圖像梳理版本關係。如前所述,古代小説圖像的樣式和風格具有一定的時代和地域特徵,可以作爲小説版本鑒定的一個“幫手”,據以推斷其是明末清初刊本還是清代中後期刊本,是江南刊本還是福建建陽刊本。事實上,由於圖像具有視覺直觀特點,在更爲複雜的小説版本系統梳理上,它往往也能發揮特殊的學術功用。譬如在存世十多種明末刊本《李卓吾先生批評西遊記》中,可以快速地將廣島中央圖書館淺野文庫藏本、廣島大學文學部資料室藏本區分出來,因爲這兩個藏本的插圖完全一樣,而與其它李卓吾本完全不同,研究者命名爲“丙本”;進一步研究比對,又發現丙本插圖的構圖與世德堂本近似,惟將世德堂本插圖的整版雙頁聯式,縮拼爲整版單頁式,内容上也略有删簡,可知丙本插圖乃源於世德堂本。前些年,筆者在巴黎的法國國家圖書館發現一部明刊《新刻全像批評西遊記》殘本(存第十八卷,第八十六—九十回),這是一個此前未曾見過的新版本,在探考其底本的過程中,圖像提供了最爲直接的綫索,此本殘存的十幅插圖(每回两幅),皆與李卓吾丙本近似而有省簡,譬如删去一個次要人物或者獅子多毛的尾巴、裝飾性的帷幕山石之類,據此,再加上文字和評點的校勘結果,筆者推定巴黎藏本是據李卓吾丙本的早期印本翻刻而成 參閲拙文:《新見巴黎藏明刊〈新刻全像批評西遊記〉考》,載《文學遺産》2014年第1期。。按照通常的情形,翻刻本大多會對底本圖像内容有所删减,以省去鐫刻麻煩,也節約經濟成本,故借助對小説圖像的細緻比勘,可爲梳理小説版本承繼關係、劃分版本系統,提供一種簡便直觀的文獻證據。

總之,古代小説插圖不啻是一個兼具文學史與藝術史雙重價值的資料寶庫,而四大小説名著插圖就是此寶庫中最具光彩的部分。令人遺憾的是,雖然《三國志演義》《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的不少插圖本,已單獨或者收入各種叢書影印出版,但迄今尚未産生過系統收録四大小説名著插圖的專題叢刊,因此,這部“中国古典小说四大名著插图萃编”(簡稱“《萃編》”)的編印,無疑具有重要的學術意義,其所藴涵的學術推動效應,也是非常值得期待的。《萃編》第一輯爲中國國家圖書館藏本專輯,該館是收藏古代小説文獻最爲豐富的機構之一,所藏四大名著插圖中的珍善之本,本次已大多收入《萃編》,以饗讀者。當然,仍有數量可觀的有價值、有特色的四大名著插圖本,尚散見於海內外諸家藏書機構。我們衷心希望編印方未來能夠繼續推出新專輯,網羅天下,萃選精華,最終爲讀者奉獻出一整套彙珍聚英、完善齊備的四大名著插圖叢刊。




潘建國 (北京大學 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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